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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鹏
虽然已成现象级的《再见爱人》第一季并没有让离婚类的真人秀节目在生产制作上流行,但第二季《再见爱人》甫一播出就因其话题性而频登热搜,于是延续了第一季的热度,在“另类”“小众”,旁人不敢触及的题材内容上延续着现象级的神话。
节目中人物表现引发的舆论中众声喧哗,代表了节目的关注度和某种成功的标准;而我们更应看见这背后勾连的社会心理与情绪的深层机制,节目引发的社会思辨,令参与者开始关照自身,探求成为更好自己、拥有更好亲密关系的密钥。
阁楼上的疯女人:作为样本的张婉婷
号称第一档“离婚类”真人秀的,是情感观察类节目的子类型。按照电视节目生产和接受的调性,情感类的节目具有天然的“女性气质”。因此节目在展现女性的情感困境以及收获受众的情感认同上,具有不可否认的优势,《再见爱人》第一季即为例证。然而吊诡的是,第二季却因张婉婷的出现而打破了这一定势。令人窒息的张婉婷,因为在婚姻和在节目中对宋宁峰的种种表现而频频被骂上热搜,几乎一边倒地不能让所有人理解。
吉尔伯特和苏珊有本女性主义研究名著《阁楼上的疯女人》。该书从文学史中打捞出了“疯女人”这一类别,解释并批判其存在的原因。似乎在中国的电视史上,若推选在婚姻中癫狂而令人窒息的女性形象,则第一非《中国式离婚》中蒋雯丽所扮演的林小枫莫属,而“真实”呈现婚姻中这一意象的则要首推张婉婷。因此,张婉婷就具有了独特的样本意义。她残忍地揭开了两性亲密关系中温情脉脉的面纱,让婚姻呈现男女两性共同的困境,而非仅仅是单方面的控诉或共情。
作为“疯女人”的意象的张婉婷的“癫狂”,自有其因由,无论是其性格的还是其伴侣的,抑或是社会结构化的,分析其成因当然有意义的。然而改善直接承受这一结果的宋宁峰和张婉婷日常所要面对的种种,让婚姻和亲密关系朝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则是眼下更有意义的事。节目经由张婉婷的表现提供了一个独特而又难得的样本,并引发观众的思考,在节目的深度和两性维度的探讨上进行了优化。
清醒的看客:见他人,见自己
节目中张婉婷,在和宋宁峰的亲密关系中的种种表现让观众们不解乃至愤怒,一旦被揭示或指正,则或难过或生气或不能接受;但也是张婉婷,在看待陈美玲和艾威之间的关系时,则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艾威在二者关系中的强势和控制欲,可谓人间清醒。张婉婷在节目中的这一表现,则是其存在的第二个重要的样本意义:她代表了在日常生活中面对亲密关系那个旁观者,也代表了随时可能深陷其中的我们。
在舆论漩涡中,张婉婷成为一些共情网友发泄情绪的靶子,观众们谩骂、质疑、对垒、代入、控诉。同时,也有网友站在张婉婷的角度在探析她“窒息”背后的推动因素,有人带入身边的故事来共情,大家开始深入讨论亲密关系的本质,窥见自身,反思当下。可以说,在“张婉婷现象”中,每个人都带入成为了张婉婷,或者张婉婷身边的人,节目令看客照见他人,也照见了自己。辩论声中,我们或许更能参见走向更完整个人的可能,找到建立更舒适关系的路径。
婚姻观察类真人秀:沟通是亲密关系最核心的表征
于中国电视节目,尤其是娱乐类节目而言,应是一种对观众的审美或思想观念进行引导的高雅艺术,还是一种对观众的审美或思想观念进行迎合的通俗艺术,在学界一直以来争论不断。然而,无论如何,电视节目这般将“真人纪实”和“秀”结合起来的真人秀节目,势必一定会在客观上勾连社会,并起到引导思辨的作用,这也是文艺类节目自然应承担的社会价值意义。
这样的婚姻观察类真人秀是对婚姻关系的表征,因此就是一种或意义或现实或想象的建构,其目的是为了更好和和谐关系的促成。用撕裂的方式展现矛盾和冲突,是电视节目表征亲密关系和婚姻在手法和特色上的必然。因此它只能最大程度上服务于节目的定位和宗旨,比如改进第一季节目中年龄代际的差别,引入老年婚姻问题;还比如呈现男性可能在婚姻中所面临的困境,而非在情感中只偏向和共情女性,从而让节目更客观并更有代表性。然而作为一档节目,用旅行的具体情境来表征有问题的婚姻,势必只能将议题或主要问题聚焦于婚姻中的两位当事主体的亲密关系,而更具社会性的连带问题讨论,还需要在舆论中完成,沉淀出更具现实意义的思考。
不论如何,《再见爱人2》都给我们带来了一档难得有话题有思想也有温度的节目。然而只有通过争议和话题进行对自我亲密关系的思考和关照,而非仅仅停留在情绪宣泄,从而让自己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拥有更加健康的亲密关系,才是节目生产以及我们观看节目的意义之所在。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研究员、影视文化与视听传播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