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润

　　“世人的眼光或许分男女，微小的原子与核子却不会。”当春风再次掠过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央研究院物理所的窗棂，两位女科学家的命运也在实验仪器的碰撞声中继续生长。自2020年首演至今，话剧九人的《春逝》已演出至第六年。今年该剧于“三八”妇女节之际在二七剧场再次上演，并举办“女科学人专场”公益演出，正如一个可以让人重新着力的原点，让人得以在这部以民国女科学家为原型的双女主戏剧中，不断感受到真实可爱、坚韧独立、勇敢追求真理的伟大女性力量。

　　作为话剧九人“民国知识分子系列”作品中常演不衰、好评如潮的经典剧目，《春逝》中的两位女主人公都有历史原型，一位是以中国第一位物理学女博士顾静徽为原型的顾静薇，另一位则是以被誉为“东方居里夫人”的女物理学家吴健雄为原型的瞿健雄。在暗流涌动、风云变幻的时代里，她们相互扶持、并肩作战；在鲜有同行者的孤独暗夜中，她们互为星火、点亮漫漫长夜，为彼此带来坚持的勇气。她们对美好生活和科学真理充满同样热爱，在评弹的淙淙铮铮里，阅读隽永的诗篇；在艰苦的环境下，痛饮生活的美酒；在笨拙的舞步中，望见前路的星光与春山，她们以歧路同行的姿态时刻提醒着我们，哪怕在生命的跌宕、挫败和无言里，仍然有通达和烂漫、理想与友人。

　　让当代观众深感共情的是，剧中直视即便是女科学家也要面对的性别困境。当高才生瞿健雄参加“庚款留学生考试”考了第一名，却硬生生被第二名男学生取代出国留学；已经35岁的物理所研究员顾静薇屡屡相亲却找不到对象，获得“最佳教师奖”却领到一条领带作为奖品……那个时代的女性所面对的求知之难、女性之困、性别歧视、婚恋问题，让今天的观众也依然心有共鸣，笑中有泪。

　　而顾静薇在报纸刊登的八条《征婚启事》，更是如同时代的寓言。当“经济独立、学有专长”的要求配以“专情诚信、灵魂归宿”的期许，再加上“精神饱满、高尚人格、创造精神”的憧憬，最终没有能够符合标准的伴侣，这不仅是剧中顾静薇的哀叹，也是台下很多女观众的隐痛。然而顾静薇与瞿健雄的深刻情谊，也让人领悟，真正的灵魂共振，可以超越性别与岁月，在共同守护真理微光的暗夜里悄然萌发，在世俗偏见的荒原上滋生出精神的绿洲。

　　剧中两位女性互为镜像的映照，让科学史褶皱里的无名者显影。当妇女节专场的灯光亮起，百年时空在剧场里完成了温柔的折叠。当代实验室中女科学人的白大褂与舞台上的阴丹士林旗袍遥相呼应，那些曾被忽视甚至敌视的女性智慧，也在观众席的黑暗里连缀成星河。所有在漫漫长夜里校对过数据的人，她们触摸到的不仅是真理的温度，更是代际相传的精神密码。正如顾静薇写给瞿健雄的信笺，仍在时空长河里漂流：“我们的努力，终究是能被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