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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
9月4日,叶菲姆·布朗夫曼将重返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乐迷也将在这场2025国际钢琴系列板块的演出中领略这位当代古典音乐名家的艺术造诣。
说是重返,是因为一年前,我们有幸聆听过他堪称一绝的“贝多芬”。2024年金秋时节,享誉世界的维也纳爱乐乐团时隔多年重返北京音乐舞台,国家大剧院的观众在全方位、沉浸式感受“维也纳之声”的璀璨温润同时,也深深沉醉于钢琴演奏家叶菲姆·布朗夫曼在贝多芬《c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中的精妙阐释。舞台上的布朗夫曼稳重专注,指尖流淌出质朴醇厚的琴音,潇洒的乐句跑动始终保持着清晰的颗粒性。而在开阔的广板乐章中,钢琴与木管乐器的缠绕对话营造出一种时空静止、重力消逝般的玄妙漂浮感,与乐团高贵的音色完美熨帖。
叶菲姆·布朗夫曼钢琴独奏音乐会(资料图) 甘源摄
也许在大众视野中,布朗夫曼的名字并不在所谓“明星级”艺术家之列,但熟悉古典音乐的朋友应该认同,布朗夫曼在过去四十年间始终是全球顶级乐团最常合作的独奏家之一。在B站和小红书等社交媒体上,如果有人提问以超高难度著称的“拉三”(即拉赫玛尼诺夫《d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有哪些版本堪为最佳,那么布朗夫曼与指挥家捷杰耶夫的现场实况一定有资格并肩于霍洛维茨、阿格里奇等传奇大师的演绎,成为资深发烧友强烈推荐的对象。
1958年出生于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父母都是职业音乐家的布朗夫曼,几乎从开启钢琴演奏生涯那一刻起就被视为技巧超群的典范,以严苛著称的苏联钢琴教学体系为他打下极为扎实的基本功,硕大的身形和宽大的手掌让他面对令大部分钢琴家生畏的繁难文献时显得轻松自如。普利策文学奖得主菲利浦·罗斯在小说中精彩描绘了上世纪90年代末的布朗夫曼演奏普罗科菲耶夫作品的画面:“这头‘雷龙’!嘹亮先生!如此的速度与气势……他看起来不像来弹钢琴的人,更像是来搬钢琴的伙计……他以不亚于普罗米修斯的力量带走了他点燃的火焰。”而当代著名作曲家、指挥家萨洛宁则为布朗夫曼量身定制了一部难度骇人的钢琴协奏曲,原因是“这对他来说应该不太难”。更具启示意义的或许是布朗夫曼对技巧的看法,他在采访中分享道:“音乐家要呈现的是音乐,而非困难。世界上不存在‘炫技曲’,每个音符都需要有其音乐上的意义。很多人把技巧看成是演奏快速和大声的能力,这并不正确,把一首德彪西的舒缓乐曲弹好可能需要更高的技巧。”
有趣的是,本次他将在国家大剧院呈现的曲目中就包含“德彪西的舒缓乐曲”,即创作于1907年的《意象集》第二卷。彼时作曲家的创作风格已经完全成熟,在钢琴独奏和管弦乐写作领域都确立了被后世称为“印象主义”的标志性语汇。《意象集》第二卷在写作上的一大特点是作曲家使用了三行乐谱的记录方式(而非常见的钢琴独奏作品两行记谱),德彪西充分运用钢琴大跨度的音域营造出色块碰撞的效果,其中“月落荒寺”一段因乐句间的留白而格外富于诗意。布朗夫曼选择在静谧朦胧的《意象集》之后立刻呈现一部反差强烈的保留曲目——俄罗斯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的《降B大调第七号钢琴奏鸣曲》。这部创作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作品被学术界评价为“以打击乐的视角审视钢琴”,以戏谑口吻传递极富冲击力的感官体验,第三乐章排山倒海般的音浪翻涌和快速跑动无疑是所有钢琴演奏家手指技巧的试金石。
对于录制过普罗科菲耶夫钢琴奏鸣曲全集范本演绎的布朗夫曼而言,把这部热门作品放到作曲家创作的完整坐标中审视更具意义,他希望展示钢铁般的触键下时常被听众忽视的歌唱性。而音乐会上半场具有师生之谊的舒曼与勃拉姆斯作品同样构成了一种内在的关联与呼应。从这套诚意满满、匠心独具的曲目不难看出,年近古稀的布朗夫曼有许多话想对听众讲,可一旦音乐响起,低调的他总是选择隐身于作品之后,让音乐自身的美感打动观众,或许这就是大师的境界所在,用极致的技巧使听众忘记他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