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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征宇
今年是奥地利作曲家古斯塔夫·马勒诞辰165周年,这让人想起指挥家奥托·克伦佩勒在《我对古斯塔夫·马勒的回忆》一文中,对这位曾有知遇之恩的大师满含深情的追思。1894年某日,尚是小学生的克伦佩勒,放学回家走过格林德拉利大街,看到身旁有位长相奇特的人——他手里拿着帽子,不似常人稳定迈步,好像有独属于自己的节奏,还不时停下来。克伦佩勒非常好奇:“这就是市立剧院的指挥马勒吧?”父母从市立剧院带回的节目单上,时常印有马勒。
此后十二年,两人如平行线般未曾交汇。
直至1906年,克伦佩勒作为奥斯卡·弗里德的助手,得以指挥马勒第二交响曲(也称“复活”)的幕后乐队。这段乐章难度极高,需频繁变换速度,对细节处理要求极为精微。马勒全程出席彩排,克伦佩勒鼓起勇气上前请教:“先生,您觉得……我们是否还需调整?”马勒的眉峰微蹙,吐出几个字:“非常糟——太吵了。”克伦佩勒愕然,指着乐谱上标注的“最强音”辩驳。马勒却道:“没错,但那声音应如从远方传来。”克伦佩勒猛然顿悟。正式演出时,他力劝乐手们收束音量,以距离营造深邃的意境。这场演出大获成功。
当马勒亲自指挥“马三”演出时,克伦佩勒被委以重任——负责幕后的军鼓伴奏。自此,两人的交往日益频繁:他随马勒参加理查·施特劳斯组织的晚宴,受邀观赏马勒指挥《女武神》,更全程旁观马勒排练《伊菲革涅亚在奥利斯》……马勒不仅艺术上倾囊相授,更在克伦佩勒的职业生涯中扮演了关键推手。
当克伦佩勒向马勒坦言想成为职业指挥家时,马勒问道:“你已是出色的钢琴家,为何执意做指挥?”克伦佩勒表示当指挥才是自己的人生理想,随后还向马勒请求一封推荐信。这封信,如一把钥匙,为克伦佩勒叩开了指挥圣殿的大门。
1909年冬,克伦佩勒与布拉格剧院总裁安杰洛·诺伊曼的矛盾如冰层般难以消融。演出季结束后,他决意离去,却如无锚之舟漂泊无依。他向远在美国纽约的马勒发出电报,希望得到汉堡的空缺职位。马勒接电后,即刻向汉堡歌剧院总裁发出一封简短如电码,却重若千钧的电报:“抓住克伦佩勒。”这几个字,如同穿透阴云的阳光,照亮了克伦佩勒前途。
如今听“马二”,诸多经典录音可供选择:阿巴多以生命燃烧的琉森版,滕斯泰特指挥北德意志广播交响乐团倾注炽烈情感的现场版,伯恩斯坦1974年于英国剑桥郡伊利大教堂的演绎……而克伦佩勒1950年的悉尼现场录音,这一70分钟的超快版亦不容忽视。克伦佩勒削弱了音乐的抒情与癫狂,以钢铁般的音响塑造各声部,宏大饱满的低声部在高潮处迸发出火星撞地球般的炽烈光芒,清晰立体,冷峻而震撼。这版“复活”,或许也是克伦佩勒心声投射:历经九死一生,导致身体局部偏瘫、语言障碍,他仍坚持坐着轮椅登上指挥台,诠释和传播音乐——如此,才不辜负马勒的知遇之恩。